如何守好职场关系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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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性同事发来暧昧短信？应酬时有人讲起黄段子？对于一些初入职场的年轻人来说，无论是没有“边界感”的相处方式，还是职场中的骚扰，都会给个人身心带来巨大压力。日前，本报就接到几起有关职场骚扰的投诉。

事由

被没有“边界感”的职场关系所困扰

最近，95后小郑向本报反映，她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上海一家生物医药科技公司工作，本想着在心仪的公司里能干出一番天地，可未曾料到，工作第一天就遭遇了职场骚扰。

小郑告诉记者，入职当天，她和一位男同事小刘（化名）正在会议室填写相关手续。趁着四下无人，小刘突然把脸凑近，还问她“你是哪里人，有没有男朋友”。在小郑看来，小刘的言语十分轻佻，让她很不舒服，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作了答复。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谁知中午的时候，小刘又来“搭讪”，还邀请小郑一同就餐。尽管小郑内心十分反感，但又怕同事之间关系弄僵，无奈答应了。“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夸夸其谈，甚至还说了很多侮辱女性的话，虽然很想怼回去但还是忍住了。”

此后，小郑对小刘一直是冷眼相待，但“骚扰”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有一天他经过我办公桌，神秘兮兮地说，你昨天是不是去了这里。”小刘的话让小郑脊背发凉，“搭讪也就算了，还故意透露我的行踪，这让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入职半个月，不堪其扰的小郑向公司人事发了封邮件反映问题，但人事表示，这是同事之间的私事，自己处理好就行，公司不会出面协调。眼看着小刘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小郑再次找到人事科要求解决却依旧无果，最后她忍无可忍，选择了离职。

为何一开始不对男同事小刘说“不”呢？面对记者的提问，小郑道出了内心的忧虑，“因为我太想转正了，生怕给公司留下不好的印象，认为我脾气差、喜欢小题大做。而且很多骚扰的话根本来不及录音，光靠我一面之词也很难让人信服。”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对于小郑来说，“边界感”是任何一段职场关系的基础。比如，同事之间可以从最基本的业务或兴趣爱好聊起，等彼此熟悉了，再聊到生活或家庭。如果两个陌生人，尤其是异性，一上来就显得很熟络，往往会给人一种被骚扰的感觉。

除了职场骚扰，更让不少职场新人谈之色变的要数职场性骚扰。

“评论我的身材长相，有意无意、时不时进行肢体接触，利用上司身份要求我喝酒，甚至还叫我晚上陪他去看电影。我拒绝后，被批评‘现在年轻人不懂得职场规矩’。”小周入职一家公司还不到一周，就感觉遭遇了职场性骚扰。“怎样才能在保住工作的同时，让对方知道不可以这样对我？”这是让小周最为困惑的问题，如今她既不敢和父母说起这件事，也不知该辞职走人还是愤起反击。

其实，小周的经历并非个案。据不少媒体报道，职场性骚扰问题长期存在，很多女性都不同程度遭遇过。

调查

受到“骚扰”后不想沉默，但举证难度大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职场中的性骚扰大多以讲黄段子、言语挑逗、性暗示等言语性骚扰的形式出现，多发生在平级同事之间。而以行为方式进行性骚扰通常发生在上下级之间。

一位不愿具名的受访者表示，一开始听男同事当面开黄腔、讲荤段子时，只觉得很尴尬很恶心，直到有女同事提醒才明白过来，这明显属于职场性骚扰。

饭局往往是言语性骚扰的高发场所。北京的一位黄女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吐槽，有一次部门聚会，一名男同事挟着桌子上的菜说了很多赤裸裸的话，“其他人哄堂大笑，而我却觉得恶心得不行。”

还有一些受访者称，个别男领导对女同事有摸肩、拍背等行为，让人特别不舒服。更有甚者，喝了酒后把手放在女同事的大腿上。几乎所有的受访者都认为，性骚扰与长相、外表、穿着没有太大关系。有网友这样说道，“我一直以为我长得不好看，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更不会来骚扰我，直到被同事揩了油才发现，性骚扰可能发生在任何一名职场女性身上。”

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刘女士认为逃避无用，不如主动出击。“遇到言语骚扰，如果你只是翻个白眼，他会认为你在欲擒故纵，下次还会变本加厉，因为黄色笑话等言语性骚扰是职场性骚扰者的一种‘服从性测试’。”她认为，遇到这种情况就该直接反击，“你不教训他，他就会得寸进尺。”

尽管如此，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沉默。一方面是顾虑同事、亲属怎么看待自己，怕他们认为自己不务正业、社会关系混乱，另一方面怕家人担心。

也有不少网友认为，并非是自己软弱，而是证明被性骚扰的难度太大。“特别是肢体行为上的性骚扰，不同于文字或图像有电子留痕，且往往在突发状况下发生，比较隐秘。如果没有音视频记录，我用什么举报呢？如果证据不足而大肆宣扬，容易被认为小题大做。”

除此之外，一些用人单位对职场骚扰的态度也让不少受访者表示“寒心”。“虽然有求助渠道，但投诉后很多反馈内容都是程式化的，给人很冷漠的感觉。普通员工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生硬的制度规定并没有体现出对劳动者的人文关怀。”

是否算“骚扰”？定性边界模糊

如今，随着人们对职场骚扰问题的愈发重视，一些用人单位或许是为了息事宁人，对来自职工的举报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态度，这让一些劳动者感觉受到了不公正对待。

今年8月，重庆的小何突然收到公司发来的“劳动关系解除通知书”，而就在6月，他经过层层选拔，刚和公司签订了为期3年的劳动合同。

回忆起在公司里和女同事们的相处状态，小何表示，因为是进入一家新单位，为了尽快融入集体，自己对同事们比较热情，但要说“职场骚扰”，这让他难以接受。“女同事坐地铁要走很远的路，我又是开车回家的，就跟她们说要不要一起走，我可以送你们到地铁站。”

据小何介绍，在收到解除劳动关系的通知书前，公司并没有找他本人核实过此事，而是直接作出这样的决定。他要求公司提供投诉人的相关信息，以便当面对质，但遭到公司的拒绝。小何表示，他曾私下联系过一些女同事，但她们都予以否认。

另据该公司一位负责人姚先生透露，公司近期反映骚扰情况的有七八位女性，她们无一例外都将矛头指向了小何。但为何公司没有向小何本人进行核实呢？“说实话，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些证据能否定性为骚扰也不好说，只能以小何对大家的工作造成干扰为由解除劳动合同。”

专业解读

处置职场性骚扰属企业法定义务

面对职场性骚扰，职工该如何正确应对？企业该如何保护当事职工的权益？对此，记者采访了上海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上海瑞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李征连律师。

据李律师介绍，禁止性骚扰早已被写入我国法律。《妇女权益保障法》第四十条规定：“禁止对妇女实施性骚扰。受害妇女有权向单位和有关机关投诉。”《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第十一条明确：“在劳动场所，用人单位应当预防和制止对女职工的性骚扰。”《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条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机关、企业、学校等单位应当采取合理的预防、受理投诉、调查处置等措施，防止和制止利用职权、从属关系等实施性骚扰。”

不过，目前法律尚未对性骚扰作出明确定义，结合国际上对性骚扰界定的共识，一般所称的职场性骚扰是指：发生在招聘或工作场所、违背对方真实意志的、以动作、语言、图文等方式表达的具有性含义或意味的行为。职场性骚扰的场合、主体、方式可能是多种形式的，骚扰方可能是受害者的直接或非直接上级管理者、同事或雇主的客户、顾客等；性骚扰可出现在异性之间，也可能发生在同性间；骚扰方式包括不受欢迎的性索求，以及在本质上与性有关的相关言语或身体动作的骚扰。实践中，可用排除法来界定，比如工作中的简单逗乐、即席评论或并不严重的孤立偶发性事件一般不会被视为性骚扰，但若上述情况过于频繁或严重到形成敌意或冒犯，或由此作出对受害者解雇或降级等不良决定时，同样也构成性骚扰。

李律师认为，职场性骚扰发生在个体之间，却又不仅是个体之间的私事。为劳动者提供安全的工作环境是用人单位的责任和义务。职场性骚扰无疑是对用人单位安全工作环境的破坏，用人单位有权采取相关处置措施。其次，“预防、受理投诉、调查处置”职场性骚扰不仅是用人单位的权利，更是其必须承担的法定义务。当用人单位发现或收到有关投诉时，依法应当展开调查，并根据调查结果进行处置。单位怠于履行上述义务的，将面临承担法律责任的风险。

李律师建议广大劳动者，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要有充分的证据意识、注意保存证据。工作场所或公共场所监控、电话或现场录音、通话记录、短信、照片、微信等、电子邮件或其他能证明事实的材料都可作为直接证据使用，而旁观者的证人证言等可作为间接证据使用。劳动者工作中发现有涉嫌性骚扰苗头时，应当坚定表明态度和立场，这在很大程度上能预防此类事件。当确定遭遇性骚扰时，劳动者应向本单位工会、人力部门或合适管理者报告，寻求帮助。如果事件紧迫、频繁或危急程度已超过单位日常管理范畴，受害者应当第一时间报警处理。

李律师呼吁用人单位通过完善内部规章制度来消除职场性骚扰的发生。首先要畅通投诉举报渠道，同时维护受害方的隐私以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在查明事实的基础上，单位应及时果断对涉事人进行处理或移送有关部门。

最后，职场反性骚扰，需各方有合理的边界意识，在日常工作安排和交往中要加以注意。

（劳动报 柴一森）

来源：中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