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年1月20日，“钻石公主”号豪华游轮载着2666名游客，1045名船员以及工作人员，从日本横滨起航。 紧接着第二天，1月21日，一艘搭载6222人的意大利邮轮“歌诗达·威尼斯”号，从深圳蛇口邮轮母港出发。 与之相隔一个月，2月21日，载有逾3500人的美国“至尊公主”号邮轮，从旧金山出发前往夏威夷。 按照三艘邮轮各自的航行计划，威尼斯号将于1月26日返回深圳，钻石公主号将于2月5日返回横滨，至尊公主号将于3月5日返回旧金山。但最终，现实与原定计划相去甚远。 （停靠在蛇口的歌诗达·威尼斯号，图片源自深圳市卫健委） 噩梦开始 1月24日，威尼斯号邮轮在越南靠岸。 笔者的同事黄鹏与家人正好搭乘了该艘邮轮。据他回忆，当船只靠岸，手机恢复信号，蜂拥而至的消息让他顿时傻眼：没想到漂在海上的这几天，世界竟然改变了模样！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武汉封城，广东省启动一级响应。而最令黄鹏感到害怕的是，他所乘坐的这艘邮轮载有几百名湖北籍旅客，目前船上还有人发烧。 病毒、传染、疫情……无法逃避的现实如阴云一般霎时笼罩了威尼斯号，又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朝着下一个目标扑去。 1月25日，钻石公主号邮轮在香港停靠。 一位年逾80的香港籍人士在此下船。5天后，该乘客在香港的医院被确诊为新冠肺炎。香港方面很快将这一状况反馈给钻石公主号，于是这艘大船不得不紧急调转方向，朝着始发母港横滨折返。 大洋彼岸，至尊公主号的噩梦开始于从夏威夷返航的第三天。 在该船的前一批乘客中，一名2月中旬上船的加州男子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更糟糕的是，船上人员与该名确诊病例的交集可不止是邮轮上的各种设备——①部分乘客参与了上次航行；②邮轮的船员及工作人员并未更换。紧接着，加州又发现了第二起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同样与至尊公主号有关。 随后事情的发展，按照时间线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①航行；②靠港；③下船。在这三个阶段，三艘邮轮各自上演了截然不同的剧情，并最终拥有了大相径庭的结局。 01 航行阶段 邮轮的房间，尤其是没有窗户的内舱房，通风性很差。再加上内部循环的排风系统，一旦出现感染者，很容易大面积传播开。因此，在知晓船上人员面临感染新冠肺炎风险之后，邮轮将采取什么措施以防止可能发生的疫情，是这一阶段最为重要的事。 钻石公主号： 据日本媒体透露，钻石公主号船方在知晓香港病例确诊后，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整个邮轮仍然完全开放，餐厅、晚间表演、游泳池等公共场所并没有实行任何隔离措施或是关闭，仍有不少乘客聚集参加船上娱乐活动。 有工作人员在随后接受采访时表示，航行期间曾向主管索取口罩被拒绝，主管称：戴口罩会让乘客产生慌乱。 威尼斯号： 据船上乘客描述，在知晓疫情的第二天，邮轮的气氛全变了。船员们戴上口罩，餐厅里没有人敢拼桌，吃饭安静多了……一些发热的旅客陆续找到船医求助，船方也立即为其换房，实行分区隔离。还有游客回忆，返航途中，船上的消毒工作明显较常规的邮轮旅行更为频密，几乎每隔一小时就会进行一次。 至尊公主号： 至尊公主号上有62名乘客曾参加过上一趟去往墨西哥的航行（也就是曾与加州那一名确诊患者同船）。邮轮公司表示，在知晓上一批乘客有人确诊之后，已经向乘客及船员发信，建议参与上次航行的乘客留在他们的房间内，等候医务人员检查，并采取船上预防措施，包括对主要人流密集区域进行消毒，禁止自助餐。 02 靠港阶段 贸然让船只按照原航行计划停船登岸，显然不可取。是在海上隔离？还是接到陆上隔离？相关检测如何开展？这些问题不仅关系到船上人员的命运，更紧揪着岸上所有人，尤其是停靠港所在城市居民的心。 钻石公主号： 2月5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宣布，邮轮上所有人员需在海上隔离14天，不得登岸。船上的乘客被要求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戴上口罩，每天只能在特定时间到甲板上行走，并与其他乘客保持 2 米左右的距离，三餐会送到乘客的房间里。 随即，日本政府在邮轮靠港后，开始组织疾控力量登船检测。但2月11日，一位登船的检疫官被确诊感染新冠肺炎，一位乘客表示，他在7个小时内被要求测了十多次体温。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日本神户大学传染病教授岩田健太郎在社交媒体上公布的情况看，钻石公主号的隔离措施比较松散，污染区与安全区隔离不够严格，导致靠港后疫情不断发展。 （2月6日，“钻石公主”号邮轮靠岸准备接受物资补给。新华社图片） 威尼斯号： 1月25日晚，威尼斯号即将抵达蛇口的前夜，深圳市政府紧急开会并最终敲定应急方案：邮轮先不靠岸，停留在深圳附近的公海上，由岸上派出专业的“先遣队”前往船上排查，与此同时，清空预备好的隔离安置酒店，做好消毒消杀。 26日凌晨2时30分许，登轮检疫突击队集合完毕。经过一夜通宵达旦，排查发现，原先9名申报发热的乘客，体温都恢复了正常，但又另外发现了4名发热乘客。 这13个人，会是新冠肺炎患者吗？确诊的任务落在了深圳市疾控中心病原生物研究所身上。全副武装的疾控人员迅速登船采集检测样本。同时，深圳120派出的4辆负压救护车在岸上准备就绪。采样一结束，4位正在发热的病人就穿上防护服，随即被送到蛇口人民医院隔离观察。 （图片源于深圳市卫健委） 至尊公主号： 在邮轮即将进入旧金山港口那一刻，“停船命令”从天而降：至尊公主号被要求全船在外海下锚，在完成疑似病例检测前不得靠港。 据CNN报道，检测工具由美国加利佛尼亚州一架空军国民警卫队直升机运送至船上。直升机抵达后在空中盘旋并卸载下检测工具和疾控中心医护人员。而检测进行过程中，船上赌场和所有团体活动也已关闭和暂停；人们被告知彼此之间要保持6英尺(2米)的距离。 据公开披露信息显示，首批共有46人完成检测，其中21人确诊为阳性。也就是说抽样中接近一半确诊！尤为引起注意的是确诊案例的人群分布——在这21个确诊病例中，有19人为船上工作人员。 03 下船阶段 钻石公主号： 2月19日，隔离开始陆续解除，游客分批下船。然而在19日、20日两天，也就是钻石公主号乘客陆续下船的时间内，又有82人被确诊。 下船后，确诊的病例被隔离。但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政府认为由于在船上隔离了14天，因此并未对无症状的乘客采取任何隔离措施，而是在提醒他们做好保护措施后，就让他们入境了。其余外籍乘客则大多陆续被各国派专机接回自己的国家。 威尼斯号： 1月26日17时38分，威尼斯号上的13名发热乘客的核酸检测结果终于出来了。 “两种试剂，两台机器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13人的结果全部阴性！”这是整个事情的转折点，命运的手掌从船舷掠过，万幸的是并没有对威尼斯号下手。 18时左右，焦灼等候了一天的乘客终于等到了下船的通知。每人下船时可以免费领到一个口罩。 首批下船的是148名曾有武汉旅行史、居住史和患者接触史的乘客，应急处置组安排了15辆巴士，将他们送到南山区的指定酒店集中隔离，由南山区疾控中心负责医学观察。 2月3日，隔离观察期结束，148人进行了最后一次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全部人解除隔离！此前被送到蛇口人民医院观察的4位发热旅客，也排除了“新冠”的感染。 （1月26日晚上，验放邮轮旅客。图片源于深圳海关） 至尊公主号： 3月9日下午，需要紧急治疗和住院的首批23人已经下船，并被立即接到医院。据《今日美国报》报道，962名加州籍乘客将被送往加州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和圣迭戈的米拉马海军陆战队空军基地，接受检测和14天隔离。其他美国籍乘客将被送往得州和乔治亚州的军事基地。 与此同时，美国国务院正在与54个国家的政府进行协调，安排包机将这些国家的乘客接走。整个乘客转运安置过程需要两三天时间。而截至记者发稿，当地时间11日，下船程序进入到第三天。目前，已有1406名乘客下船，剩下的1000多名乘客也将陆续下船。 由医生、护理人员与紧急医疗技术人员组成的团队将以小组方式接下乘客，而且会穿戴隔离服、手套、口罩、护目镜，与乘客维持安全距离，以免遭受感染。行李则由另一支工作人员团队负责卸下。 （新华社图片， “至尊公主”开始乘客转运工作。） 最终，钻石公主号上的确诊病例目前超过690人，确诊比例接近20%。而这个比例远远高于中国武汉、韩国大邱等任何一个疫情严重的自然地域。 诚然，日本处理钻石公主号的过程中也有一些“无奈”。《日本经济新闻》便从法理角度讨论过“邮轮暴发疫情”这一问题的处理：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这艘船属于英国籍，运营方为美国公司，存在无法适用日本法律和行政权的情况。此外，横滨港所在的东京首都圈也很难找到足够支撑收容3700人的设施。 实际上，国际法上的“船旗国主义”已成为应对船上传染病问题的陷阱。仅仅从海洋法的角度来分析并推出日本没有处理义务，也并不全然正确，还必须考虑国际卫生法，国际人道法，国际海运法等等。美国方面，也许是吸取了日本处理钻石公主号的教训，最终使得至尊公主号总算逃过了“姐姐”的悲惨命运。 尾言 相较之下，歌诗达威尼斯号无疑是幸运的。她既躲过了命运的魔掌，也遇上了她的“盖世英雄”们。 从25日晚到达港口附近，到26日晚22点30分许，4975名游客验放工作全部完成，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只比游轮行程表中原定离船登岸时间（26日早上6点30分），晚了16个小时。 参考引用材料： 1.谢欣《法律分析：钻石公主号变成恐怖游轮，日本承担了太多不该有的骂名》； 2.南风窗《8个州进入紧急状态，美国疫情告急》； 3.深圳卫健委《无人入眠！深圳版“钻石公主号”的至暗时刻》； 4.人民日报《美国“至尊公主号”邮轮乘客将分批下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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